RachelZ

【仙流/原著向·奇幻】当鱼从海里消失的时候/&20 逃之夭夭

仙道在校门口喊了一辆出租，跳进后座。泽北眼明手快，赶在门关上前也跳了上去。

仙道对司机说：“湘北高校。”

出租车沿着海岸线一路飞驰。

泽北看看跳动的车价，又翻出自己的钱包：“仙道，我的钱可能……”

仙道看也不看他：“我有。”

泽北以前和仙道当过一阵子邻居，两人切磋过好几回篮球，互有胜负，谁也赢不了谁。泽北赢了得意洋洋，输了万分不甘；仙道则无论输赢都笑眯眯的，仿佛他真的只是享受这项运动本身。泽北从没在仙道脸上见过这样赤裸裸的愤怒。不过他能感觉到：仙道的怒气并不针对他，他充其量只是一段导火线而已。

“仙道，”泽北是个肚里藏不住话的人，“你和流川，是什么关系？”

仙道正在手机通讯录里翻找，他冷冰冰地说：“如你所见。”

泽北一愣。

仙道找到一个号码，拨了过去。铃响两声，对方接了起来。

“爸爸？是我。现在没功夫和你解释，明子阿姨在吗？那能告诉我她的手机号码？对，十万火急……”

仙道拨通明子的手机，对方很惊讶接到他的电话，但马上明白过来。

“到底怎么回事？”仙道说，“流川枫真退学了？他还在日本吧？”

“别提了，这事我也刚刚听说，你现在哪儿？”

“出租车上，正去湘北。”

“别去什么湘北了，过来流川奶奶家吧。我刚到。”明子将晓子家的具体地址报给仙道，仙道转而报给了司机，麻烦他改道。

晓子家离湘北很近，司机没有异议。

一路沉默，车到晓子家门口时，明子已经站在车道上等着了。她穿着一条紧身黄色连衣裙，外披一件苹果绿的罩衫，蜷曲的头发蓬松地披在肩头，看上去依旧年轻而时尚。她直接将钱付给司机，让仙道他们进屋。

泽北看到偌大一幢别墅外面挂着“流川”的姓氏牌，猜测是到了流川枫的家。他好奇又局促。麻里子为他们端上鲜榨果汁时，他连忙站起来，双手接过。

明子和仙道并没注意到他的情绪，他们的心思全在“流川枫”突然退学并离开日本这件事上。

明子皱眉说：“虽然是我自己的姐姐，我也要说：她是个强横而自以为是的女人。她爱她的外交官丈夫入了魔，眼里只有他一个。她一直想把小枫培养成第二个流川遥。小枫三岁的时候就喜欢篮球了，她却想尽各种办法，藏起、弄坏、丢掉他的皮球，逼他念书，她甚至偷偷打小枫……小枫一直挺反感她。我不明白，这次她用了什么手段，竟能让一向很有主张的流川枫乖乖退出湘北，跟她出国生活……”

泽北实在忍不住，插嘴说：“不好意思，你们说的‘流川遥’，是有日本第一美男子外交官之称的‘流川遥’？他是流川枫的爸爸？”

明子看看泽北，好像在看一颗混进鸡腿菇里的猴头菇，她又看看仙道：“这位是？”

“他是北泽，我和流川的球友……所以你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件事？”

“是的。我今早打电话给小枫，一直打不通，我改打这里，结果麻里子告诉我：凉子已经替小枫办理了退学手续，她和小枫昨晚回了东京，估计今天就要出国。具体去哪里，她也不知道。可怜的麻里子伤心坏了，加上晓子奶奶刚落葬，这家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处理，所以我才赶来帮忙。”

麻里子站在旁边，听到这里不由得伸手抹泪，她说：“凉子夫人一贯如此的，但老夫人刚刚过世，枫少爷就迫不及待地离开，我也是想不到。临走前，我还想和他说说话，他却看到我就躲。我带了他十几年，现在成妖魔了？我不明白啊。”

她说的明子也难受起来，她说：“小枫可能太过伤心，一时糊涂，你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……”

仙道问明子：“你有流川妈妈电话？”

“我打过，一直占线。”

“再打打看。”

明子依言拿电话又打了一遍。她紧蹙的眉头微微展开，冲仙道比了个口型：“通了。”仙道立即站到她身旁。

明子指责姐姐自作主张，一声不吭就带走了流川枫。电话那头不知凉子说了什么，明子的脸上阴云密布。

仙道赶在姐妹俩互说狠话挂断电话前示意明子，问对方流川枫在不在她身边。

明子冲仙道点点头。

“让他接电话。”

明子将话筒搁在耳旁良久，为难地冲仙道摇摇头。

仙道干脆从她手上抢过话筒：“流川夫人吗？你好，我是仙道彰，令公子的同学，能让我直接和他说两句吗？”

电话那头吵吵嚷嚷，一些磨砂粒子般的声音充斥耳膜，人的话语传来时似慢了半拍。凉子冷冷地说：“我不知道你是谁。小枫已经退学了，倒是看不出还有和以前的同学通话的必要。没其它事的话……”

仙道只觉怒火中烧，他的口气反而更加平和了：“流川夫人，你最好将我的名字转告流川枫，并告诉他：我有很重要的话，必须和他谈！如果你实在不愿，我只好大费周折，从流川大使处找枫了。我想，流川大使应该不会拒绝让自己的儿子和他的同学说两句话。”

隔了几乎半个世纪，电话里再度传来凉子的声音：“抱歉，他似乎不想和你通话。”

仙道深吸口气：“流川夫人，你知道枫那次跳海救人后，实际发生了什么吗？”

“跳海救人后？”

凉子说了这句话，手机就换了人。仙道听到流川枫的声音下，一之宫枫近乎绝望地问他：“仙道学长，你到底想怎样？”

仙道笑了，他觉得这件事实在挺幽默的：“我想怎样？难道不是你想怎样吗？”

一之宫沉默了半晌，才说：“对不起。”

“你早就计划好了逃之夭夭？”

“真的，对不起。”

明子、麻里子和泽北都疑惑地盯着仙道，他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火烤得翻腾起来。他必须抓住一之宫，不能让她跑了。他尽可能温和地问她：“为什么？因为他的生活比较优越吗？”

一之宫有些苍凉地笑了笑：“仙道学长，你不懂。你和流川枫在万众瞩目中长大，受尽关爱，你们是不会懂得，一只长年生活在阴暗角落的老鼠是多么渴望阳光的。我只要披着流川枫的皮一天，爱我的人就会蜂拥而至。他们不是你，他们都会爱我的。”

仙道猜凉子现在不在一之宫身旁，可他用的是固定电话，没法摆脱其他人，他尽量把话说得精简：“我请求你：他的身体，是用来打篮球的。”

“这个我不懂，但是对不起，我不会再打篮球了。”

仙道觉得心里一冷。这个一之宫，是真的当她自己是流川枫了。

“你太自以为是了。你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，你知道多少他的事？别的不说，单他近一年来打过的每场篮球赛的细节回忆，就能够揭穿真相。”

电话那端又停顿了一段时间，一之宫有点疯狂的声音再度响起：“那你们去说吧，去揭露我吧，让我们像两个小丑一样被全世界的人围观和讨论吧！你们可以彻底毁了我，但我不会，不会同意和流川枫进行换体实验！我现在的身体，就是我的全部……”

就在仙道以为一之宫快克制不住自己尖叫起来的时候，她忽然挂断了电话。“嘟嘟”的电话音，像忽然熄灭的手术室门前的灯，宣告着他已经推断出的结果。

×××

仙道和明子、麻里子告别，同泽北一起走向车站。

泽北今天接受了太多信息，还在努力消化。至于仙道用来描述他和流川关系的那句“如你所见”，他似乎也有了自己的结论。他觉得自己之前真是过于一厢情愿了，一个人呆呆地想着流川，就过来表白，以为只要流川也对他抱有好感，两个篮球少年就能先后去往美国，双宿双飞。其实，他对流川的了解，除了篮球，简直是一片空白。别的不说，单这个仙道，不论他和流川的关系为何，至少他们之间的羁绊，就比他这辈子掉过的泪积蓄成的河流还要深长。

仙道在车站和泽北告别，要他早点回去，别耽误明天去美国。

泽北点点头，也安慰他：“没关系的，虽然我不大明白流川怎么回事，但我有种预感：将来他总会去NBA的。所以，我会在那里等他。仙道，你也会来的，对吧？”

仙道勉强笑了笑：“也许吧。”

和泽北分手后，仙道一个人来到一之宫枫原先的家。

他在楼下徘徊了十来分钟，捡了两块石子，扔流川卧室的窗户。

才扔了两块，窗户便开了。流川没睡，还在做功课，他从窗口探出脑袋，见到仙道，便双眼一亮。

“马上下去！”流川说着，缩回了脑袋。

仙道望着橘红色、空荡荡的窗口，心里涌起涨潮般的苦涩。